我桌上擺了兩疊與我們公司發展有密切關連的資料:一是日前文壇才子也是購物網PC home老闆詹宏志為第三方支付之事,高調槓上金管會,他怒斥:「有這樣的政府,還需要敵人嗎?」;另一是大陸阿里金融又推出創新的產品「餘額寶」,還有由三馬(馬化騰領軍的騰訊、馬明哲領軍的中國平安保險,和馬雲領軍的阿里巴巴)聯合創建的眾安線上產險公司,專營網路保險業務,目標市場直指網路保險消費大眾。
這些日子我反覆閱讀相關資料,心中翻騰起伏,想想他人,想想自己,五味雜陳,有同仇敵愾之氣,也有萬千之慨嘆!
喬美公司為金融創新公司,我們專注兩塊區域:微貸的網路標會和微型的互助保險。十幾年來,與金管會打過幾次交道,甚至還打過官司的我們,看到網路教父詹宏志公開怒目告官,心裡叫好之外,我們最關注的是下文:大陸利用互聯網,如火如荼地發展微貸還有網路保險,成績有目共睹,一向自詡比大陸發展文明先進的臺灣,接下來的作為呢?官方面對網路的巨變,對待新事務,仍是「以不變應萬變」,一切仍是停留在「研議」嗎?
詹宏志的發火焦點「第三方支付」,美國已行之十五年,有十幾億人口使用的「Paypal」即是成功的實例,大陸的「支付寶」也創立了九年,第三方支付大陸更發了三百多張的牌照;照理,台灣不是創先,風險管控有例可循,事情有這麼難嗎?五年來,咱台灣官方不准就是不准,官方說法是:「為保護消費者,我們還要再研議。」
這回詹宏志的控訴,暴露出台灣充滿僚氣的官場現形記,也是馬政府被批失能、失靈,民調低落的最主要因素。比起詹宏志,長久以來,我們承受金管會的壓力和委屈,不比詹宏志少。
喬美公司的營運重心,標明是金融創新,很多事項不得不與金管會接觸、溝通。2010年,我們推出線上互助保險《安家30》專案前,我當時充滿著期待殷切之情,寫了一篇文章《寄希望予金管會!》;金管會對待我們的態度則是到法院控訴我們,與我們打起官司;而金管會大概萬萬沒想到,喬美公司居然還贏了訴訟!
事情緣起,要回推到喬安公司推出《安家30》專案這線上互助保險產品之前,因風聞當時的金管會委員-張士傑開明、想做事,永松特地到金管會拜會他,說明我們為什麼要推出這項產品,這產品對社會民生有幫助的種種理由:
(一)台灣有二百五十萬的拒保族,是年長、病體、殘障等因素被商業保險拒絕的中下階層,是最需要保障的廣大弱勢族群。商業保險不保,政府社會福利措施亦照顧不及,是社會的一大隱憂。
(二)社會普遍有此需求,所以中南部的地下老人互助會很興旺,然因良莠不齊,賭博性質居多,詐騙、倒會時有所聞,造成社會不安。
(三)有鑑於老人互助會多年的陳疴,長久以來政府也想整頓,卻束手無策,找不到良方,相對縱容了那些不良的老人互助會的猖狂。
(四)喬美公司之所以關注此區塊,是2008年金融海嘯時,全球的商業保險大都哀鴻遍野,唯獨互助保險毫髮未損,為什麼?我們研究其因,明白網路時代資訊的對稱性、透明化,事前收費的商業保險,一貫採高槓桿的財務操作已經失靈;事後收費的互助保險才最穩當。
(五)商業保險不能做、不願做,政府的社會福利又無法觸及的這一大區塊,我們跳下來做,「人棄我撿」,與商業保險區隔,又不搶商業保險的利益。
(六)金字塔底層亦可找出商機。喬美互助保險的機制,是經過財務工程的演算,是合乎邏輯的,為此,我們還向國內外申請不少專利。…
我們的話,張士傑好像聽進去了,不久後,他回訪我們公司,要我們更精確地演算、說明,當然,也問了好些問題。離去前,他說:「樂觀其成」。
不知是張士傑他個人的發想亦或來我們公司取經的靈感,總之,他回去後沒多久,各大媒體紛紛報導金管會大力推動微型保險,不少保險公司也相繼配合推出大同小異的微型保險產品。我們很高興政府終於關注弱勢族群的保障了,對此,我們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。
金管會高調的提倡,保險公司原先也買帳的微型保險,沒想到戲唱了沒太久,就沒聲沒息了!為何?究其因,傳統商業保險公司高人事成本,非得有一定比例的業務傭金才划算,微型保險區區蠅頭小利,不敷成本,誰願意推廣?
別人不行,我們行。喬美規劃設計的線上保險產品,簡單易懂,可以完全線上作業。舉例而言,我們官網首頁即把契約的權利義務說明清楚,任何人都可下載審閱,沒機密,沒不可言說之事。公司只用少少的人事,也只作核心的研發設計、教育訓練、通路規劃,不碰直接的業務區塊,而是與各地業務夥伴連結。
四年來,我們雖然沒有保險字號,我們的法律基礎是多方契約,台灣沒有互助保險法,我們不違法,卻也無法可適;因為沒有保險字號,沒辦法在媒體廣告,會員無法爆量成長。但是,好的產品本身即是好的廣告,口耳相傳,口碑自成。現在我們在市場建立了信任,公司沒費太多的人力和力氣,業績都有小幅成長。
互助保險在國外早已普遍,我們也掌握了《安家30》專案的風險控管,甚至推行的基礎-相關的專利,在美國、台灣我們都取得了,我們的努力、作為,難道金管會沒看到嗎?為此,永松寫了封信給馬英九總統,信轉來轉去,又落入金管會手中,結果可想而知:就是「Say No」而已。
金融創新是所有創新中,公認難度最高的,因為要考慮的層面太多了,牽涉、配合的實施面也太廣了,少有人願意觸碰此區塊。以台灣那麼多的銀行保險業,加起來拿到的金融創新專利,可能不到十個,遠遠不及我們一個小蝦米公司。為什麼?不是因為我們比較行,是因為難度高,風險大,投資報酬不明確,所以,非不能,是不為也。只有領軍喬美的永松不怕死,從年少就反體制的他,敢於選擇金融創新這條坎坷路。
金融創新難度高,但影響國計民生大,在先進國家對金融創新的獎勵,政府是不遺餘力的。反觀台灣,對金融創新,官方的態度,不論青紅皂白,不是扼殺,就是研議。予人一向溫和書生印象的詹宏志有此怒吼:「有這樣的政府,還需要敵人嗎?」我是心有戚戚焉!
對金管會的僚氣,我們難以理解。掌國家財金發展之舵的金管會應該也有些能人志士吧!為什麼如此欠缺視野、魄力呢?張士傑委員的位子沒坐多久,就聽說他離職了。金管會告發我們,應該也與他無關。之後,永松碰到他,直白地問他:「為何金管會如此封閉、自鎖?」他也坦白說出眾多官僚的心聲:「要我們當官的除弊可以,興利是不可能的。」
一語道出問題點。官式邏輯與經營創新者的腦袋,基本思維是不一樣的。經營者的腦海是「辦法總比問題多」;官方辦事的前提是「做前人沒做過的事,你有可能是壞人,你一切出發點都不懷好意。所以不管是不是有弊,先除了再說,至少我可以自保吧!」再說,有功無賞,打破要賠,不做不錯,少做少錯。這是公務員普遍的心態。
網路時代本就是個翻轉的世代,藉由網路,有太多的新生事務、新的物種是當官者所不了解的。當官的「戒慎有餘,開創不足」,已不能應付這個時代;金融創新固然要監管,但監管與創新如天平的兩端,宜齊頭並重。問題就在於,監管者不懂創新,要監管創新,如同不曾下水的旱鴨子,固守在游泳池畔要管理下水的泳者,一樣的可笑。
當我翻閱手邊資料,幾年來的前塵往事一股腦兒湧上心頭,心中承載著巨大的憂患意識,既悶,也不服氣:台灣地窄人稠,先天資源不多,我們前輩企業家提著007皮箱即闖蕩全世界,交出漂亮的「台灣奇蹟」的成績單;我們這一代,面對全球化殘酷的競逐,現在僅有的資源就是腦礦,拜託尸位素餐的有關大員,看看對岸阿里金融已打造了偌大驚人的版圖,想想大陸網路保險的快速發展,你們能不汗顏?你們能不亟思有所作為?
喬美國際網路股份有限公司 鍾春蘭 特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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