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入冬以來天氣都是又濕又冷,週日悶在家,最宜看書發呆,只是本就有飛蚊症的眼睛,因不堪我過度使用,最近右眼角微血管破裂,暈染一片,成了老白兔的紅眼。此時何事最相宜?無目的的漂蕩,看山、看水、看大地,最是合宜了。

  說走就走,但今天往那方向漂蕩呢?永松說深坑老街不是前不久在翻建拉皮嗎?就去看看吧!適巧永松一位在世新大學任教的左派老友這時來電,順邀他同行,於是我們LKK三人組搭上景美愛買前的251路公車,就往深坑方向去啦!許是雨天,外出人少,從我們上車點景美到深坑,一路車上自始都只有我們老人組三人,偌大的公車倒成了我們的專車了。

  深坑目前是全台也是新北市最小的鄉鎮,一般人熟知的是深坑老街以及老街販賣的深坑美食小吃。光是深坑豆腐,就有碳烤豆腐、串燒豆腐、麻辣鴨血豆腐、炸豆腐、臭豆腐、豆腐冰淇淋等等式樣。深坑的肉粽、草桂、竹筍、茶葉也是當地的特產。據考,深坑原是溪澗谷地,景美溪貫穿其中,早年景美溪水位高可行船,深坑一度是重要的貨品集散地,深坑老街也早在清嘉慶初年就以成形。後來因為鐵道及公路的建設,深坑交通的地位不再重要,就漸次沒落了。現在,深坑因距台北只要一、二十分的車程,地利之便,又成了台北近郊休閒觀光的熱門景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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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深坑古厝「永安居」位於北深路三段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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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,溫煦的陽光照映在雕砌精細的磚牆飛簷上,
顯得格外雅致


  深坑老街經過翻建拉皮後,果然整體感覺清新疏朗許多,即使像今天濛濛細雨不斷的午後,老街仍有不少穿梭的遊客。LKK三人組找了一間小吃店,喝一碗熱騰騰的魚丸湯,暖暖身,便遠離人群,走到人跡不多的青山產業道路。這條產業道路可上通阿柔坑的坪頂,其上有觀景絕佳的制高點,我和永松走過千百回了,一般大眾型遊客喜愛熱鬧,這條產業道路不受青睞,只有登山客、自行車手、開車的遊客偶而會經過這裡。殊不知這條幽幽靜靜的山路可是充滿著探索的樂趣,這也是我們選擇到深坑遊蕩的原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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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是雨天,深坑老街仍舊不乏遊客來此閒遊。
其中還有商店專門販售具古早味的物品。


  以海拔480公尺高的阿柔坑的坪頂作為分界,另一端即是熱門大眾路線的木柵貓空。孤癖的我們最不愛和人凑熱鬧,自從貓空設了纜車,我們還不曾涉足那兒。深坑與木柵接壤的這一帶的各個山頭小徑,喜愛爬山的我們,早年都曾留下不少足跡,主要是因為阿柔坑的坪頂是台北有名郊山:筆架山的登山入口。談起筆架山,登山客是無人不知沒人不曉的。二、三十年前,我們每逢假日都要從這兒出發,沿著筆架山脊走到石碇,前後大約五、六小時。愛山的人都知道這是大台北的秘密花園,此間的草木、山景之美,是令人心醉神迷的。

  90年間永松生病後,體力、腳力都不行了,再也無法走筆架山脊。他療傷期間,好些年,我們常到阿柔坑的坪頂散散步,遠觀筆架山的群巒山影,一方面回憶年青時登山的種種點滴,一方面又感傷永松病情未卜的茫然,只能寄情在山光雲影中排遣、解憂。所以有好一段時間,我們曾在此山路傷心徘徊,曾在此天南宮的廣場放空呆坐,曾在此無助對望相擁而泣,曾在此找老農話話桑麻,曾在此每周定時餵養被棄的一群流浪狗……所以這兒的時空曾經與我們的生命緊緊相依,見證了我們盛年時的歡樂時光,與我們徬徨無助時的哀傷。因為這樣,我們不僅熟悉這一帶的地貌,也熟悉這山路的一草一木。

  從深坑台塑加油站轉往阿柔坑坪頂的這條短短七公里的產業山路,細心探索,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不同的變貌。早先沿路兩旁有幾家走農村休閒風的餐廳,有的開開關關的,有的經營得蠻像樣的,坪頂的青山香草園就是一例。因其觀景點不錯,又以自己種植的有機蔬果號召,周末假日不少開車族會相約來此喝喝下午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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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桑尼浩斯」是一貨櫃改裝的庭園咖啡屋,
設備雖簡陋,但庭院整理的頗為用心。


  深坑因離台北近,交通方便,早先地價不貴,還有周圍山巒起伏,地勢多變,山路兩旁小徑內有不少退休族在此建屋築夢,有豪宅型、有鐵皮屋型、有貨櫃屋型。豪宅型我們幾次都想登門而入,見識一番,可惜牆高門深。其中坪頂有一新建樓房比鄰老屋,聽說是一名畫家所有,設計不俗,我們勁自敲門兩次,想一窺究竟,恰巧屋主都不在,自此即失去窺探的興致。

  山路兩旁也是各個信仰實踐的場所。短短的一條路上,藏身在隠僻的山徑內的各門派的道教、密宗信壇,我算算就有十幾家,還有一家建築優雅神秘的靈修院。在此山路走動了一、二十年了,我從沒看過有人在此出入。記者出身的我,有次實在忍不住上前按門鈴一試,探看此靈修院是否真有修士隱身於此世外。門鈴響了半天,沒人應門,正要反身離去,門忽地半開,一婦人探頭出聲:「有什麼事嗎?」我表明想入內參觀。「我們一年才對外開放一次,時間是耶誕夜,你可以留下電話,到時我會通知你。」我留下了我的電話,那年的耶誕前夕,我真的接到了她的電話,我好想赴約,只是左派的永松,是無神論者,對宗教沒興趣。我也無膽一個人隻身夜晚前往荒郊野外赴約。每憶及此事,總有一事未探究竟的悵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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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優雅又神祕的靈修院,但修士是遠從哪兒來的呢?


  LKK三人組邊走邊聊,欣賞雨中山景,閒聊當今兩岸發展,話題從大陸習近平的掃貪,到李克強在溫州作金融創新試點的談話,以及文革時農村生活的概況等等,無邊無際。永松的這位左派老友曾是街頭抗爭的健將,現在很多社運人士都是他的徒子徒孫,當時在海外的他之所以回台籌設世新大學的社發所,即是受信奉社會主義的成露西之邀。永松和他這兩個大左派聚在一起,聊起來永遠是沒完沒了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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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喜歡近距離地觀賞山嵐氤


  我在他們當中,偶而扮演反對派。比如談起毛澤東在文革時期的歷史定位,我的見解就和他們兩人不同,我舉我看過的文學作品《鴻》、《往事並不如煙》以及一些傷痕文學為證,來反駁他們的論點,他們有深厚的唯物論的辯證邏輯,輕輕巧巧就壓制住我的看法了。我知道他們兩人是左派的政治動物,我是政治白癡,不可能打贏這場口水戰,何況二打一,立足點也不公平。我知趣地走開,自己一馬當先,讓後頭的兩個老男人聊個夠。

  看看阿柔坑溪聊具一格的小橋流水,也別有趣味;山路旁迎面一大片驕豔的小黃菊,不知是農人栽植或野生的;豆腐工廠老板的那頭老母豬寵物,居然在雨中呼呼大睡,可惜雨勢太大,拍了幾張都糊糊的,沒辦法留下它那可愛的蠢樣;最近又出現新的貨櫃別墅了,取名「天夷」,耐人尋味…這樣無目的的蹓躂,閒散自在,也不錯哇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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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坑阿柔溪也有這般小橋流水


  只是走著走著,怎麼雨嘩啦啦地傾盆而下,雨勢越來越大,天色也整個暗下來,漆黑一片,山路的柏油路面成了小溪,我的鞋襪、長褲都濕透,天氣如此濕冷,我當下也感覺了寒意。平日走兩個多小時即可到達坪頂的青山香草屋,享受那熱騰騰的肉桂茶、香噴噴的烤餅,今天這七公里好漫長,走了三個多小時,怎還沒見那香草屋的燈影?走在這山路的雨夜,除了雨聲,偶爾「咻」一聲疾駛而過的小轎車,四周闃無聲息,幸好路旁每隔幾百公尺設有照明的路燈,可指引我前進,否則膽小鬼的我就不敢甩下那兩個老頭,逞強裝勇了。

  行行復行行,忽地抬頭,左前方高高的路燈下垂著一片巨大長方形的白幕,再定睛看清楚,沒錯,是一張長方形到地的白幕,怎麼會呢,路燈是亮著,我沒看錯呀,我腦中忽然閃過:該不會是阿飄吧!這樣一想,嚇得趕緊往回走。走了一會,心想不對,那兩個不信鬼神的老頭不笑死我才怪,於是我鼓起勇氣,硬起頭皮狠狠地再往前行。一張巨大長方形的白幕還是停在那兒,我不信邪,再往前走些,長方形的白幕變短了,樣子不像阿飄了,我鬆了口氣,心中推想:這白幕應是燈光照在路燈下的水簾反映折射的關係吧!不管怎樣,心中還是些許的惴惴不安。

  好不容易走到青山香草屋,雨天沒客人的關係,女老板已早早打烊,她推介對面的青山小吃。我們LKK三人組點了剌五加雞湯、鐵板豆腐等當地美食,好好犒賞自己一番。渾身也是溼答答的兩個老頭,談興還不減,我呢,當然閉口不談剛才的驚魂記!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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